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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王逸舟的致辞
发布时间:2014年12月29日  来源:察哈尔学会  作者:王逸舟  阅读:1041

我非常想分享一下这两天我的感受,就这次提交论文集的节集出版发表角度来说,对我们所有的作者、参会的同学提一些建议和要求。首先,我们这一天半的会是非常出色的思想的盛会。从今年4月,我们发征文开始,到现在半年过去了。在座的同学从中国论文组里脱颖而出,来到北京、来到北大参加会议。应当说前期是经历了非常努力的过程,我们同学筛选出来以后,又有修改。来到这里,有的同学甚至在最后一晚上,还在给自己重改PPT,还有对老师的一些笔记和批评很重视。

自己的感受,就像昨天发言的老师一样,就说人的成长,作为一个学者,作为一个博士生,这是最重要的阶段。可以想想,这次10多位老师从头到尾给大家评阅,参加评点,跟大家交流。大家回想一下,我们自己当学生可能很少有这种机会,在你平时听课、在你平时写论文、在跟导师交流的时候,很难得有这么多老师、这么坦率地给你提出一些建议。而且我觉得这两天我确实听到同学们的提问也好、老师的评点也好,真是非常好的。我都非常羡慕这些同学,在自己博士的这个阶段有这么幸运的机会,提交一篇论文,最后入选全国博士生论坛,并且得到这些老师特别高水准的评点。我想,如果你有心的话,会成为你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课,对你未来的事业,特别是你未来要当学者、研究员、教授,一定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所以我设身处地来看,对这些同学来讲是非常幸福的、非常幸运的。

昨天好几位老师,其实他们几年前也跟大家一样是博士生,现在当了教授、副教授,当了我们北大的老师或者其他院校的老师。像昨天的魏玲教授,还有我们的李开盛副教授,还有很多老师。我曾经参加博士生论文的答辩,也参加过全国博士论坛,现在就是教授、副教授。而且成为各个领域,不管是上海社科院、外交学院,包括北京大学的出色的后备力量。这次看到我们好几位点评老师都如此,像田野老师现在是副院长。好几位从美国回来学成。长伟、少华都是我们这里毕业的博士。他们成长过程中都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困惑、误解,甚至比我们现在的同学还难堪、还差。大家不要说老师批评我了,我就多么差,我多么不屑,多么难受。其实我跟大家讲,所有提到的问题,我们的老师们都经历过。可以说所有的困惑,我们经历的比你们还多。
我经常说我们同学的困惑,特别是研究阶段的困惑是进步的开始。所以不要因为老师很严厉的批评而丧失信心,相反把它看成动力,这个非常重要。看成是我们修改论文,下一步做好我们的博士论文,甚至将来工作当中的一个强大的推动力。我确实感到是这样。很多意见也许不一定全对,有些老师有他自己的偏好和知识上的专长。但是我真觉得,每一个人在你发言完以后,那几位老师评点,你在会下、会外和老师们交流,我觉得是特别难得的。很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认真吸收和认真记下去,在下一步的修改过程中,在结题、提交之前转化为自己新的论文修改的重要源泉。

下面我想就这次会的主题“国际公共产品,变化中的周围世界”讲几句。当初我在设计这个题目,我想,我们每年的论坛一定不要开成形式化的。相反的,我希望是一个有新意的,有思想的火花,能够在学术界留下痕迹,甚至对我们未来的相关研究、教学起到某种启示和推动作用的一个活动。我现在觉得应该是大致达到了,但是也有一些不如意之处。下面我不想讲特别好的,大家不是说要听好话,而是说说不足和需要进一步修改,我个人来看需要进一步提高的地方。

首先,有关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国际公共产品,需要我们认真地去把握和领会。假设所有同学在这里做了很多研究,包括做了很好的阅读。包括最早从经济学发出的、起源的这样一个概念和理论,公共产品,然后运用到国际关系当中来,我给大家讲了很多。现在我们怎样去理解,就是有很多需要斟酌的地方。我们一般讲非排他性、非竞争性,公共物品,到国际关系中,确实也有大小和范围之分。我觉得这个概念和范围,同学们应该再仔细领会一下,既有全球性的,也有区域性的。既有物质形态的,也有非物质形态的。包括同学们提到的俱乐部是相对范围小的,也有全球性的。我感觉中间有的同学对这个概念比较模糊,比如有的同学提出了一些形式,是不是所有的外延,商务部的司长说我们一年200个亿,他问我:“王老师,你说这就是公共产品吗?”就是给施加压力,那么什么是公共产品?是不是都算呢?当然不是。

我随便举例子,有的同学说到日本政府ODA。我们仔细想想日本政府ODA哪些是,哪些不是,他对中国做事是不是算公共产品呢?给东盟区域提供的算不算公共产品呢?我觉得就有不同。同样的,中国跟巴基斯坦去年给了1亿美元的支援,受灾的时候给了相同数量的援助。这个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战略性的外援,还有就是中国在非洲有了很多矿、很多路、很多桥梁、很多当地的医院。这些商务部,包括一些领导都认为是公共产品,但是我们研究公共产品的,大家就要细分哪些属于战略外援,哪些属于商务援助,哪些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共产品。我自己个人觉得,在我们过去中国的援外中间,商务援助和战略援助是比较多的,真正意义上的公共产品比较少。像海上灯塔就是公共产品,所有船只,海盗船、日本船、菲律宾船都可以用,这就是公共产品。联合会费就是公共产品,不收你的资费了,都可以使用。包括这个准公共产品,我们建立的这些平台,比如上合组织,中亚的这种SAO商业合作组织,六方机制、亚投行等都是区域性的。但是在这个范围内,有同学提到《南极条约》,这是典型的公共产品。外峰协议,中美俄现在提倡这个外部非常军事化的公约,这就是公共产品。

范围有大有小,有物质性的、有非物质性的,有的是以规则、制度、公约来出现。有些是援助,比如在非洲建非洲大厦,对非洲撒哈拉以南提供整体援助,这就是带有俱乐部性质的准公共产品。其实经济学上讲,公共产品和主动产品有很好的界定,比如道路,按道理说,道路是公共产品,如果道路很满,有些人就进不去了。这个空气什么的,仔细想想。所以在概念上还需要细分,现在在研究过程中,就是忙于拿到概念之后就马上下去了,没有仔细地进行梳理和分层次。这对我们下面的研究有些障碍,包括海洋法不是公共产品,同学们提到很有意思的现象,在国际关系中的公共产品和原来经济学中的有哪些相似和不同。包括它的提供者和消费者之间会发生什么联系呢?等等的,我觉得都是一些非常好的、有趣的题目,需要进一步研究。

还有就是我个人非常感兴趣的,我最近在写书的时候,我就特别研究的中国式的公共产品如何量力而行,同时有哪些陷阱。就是从大国,国际上提供的公共产品的经验、教训演化进来,中国未来作为一个大国,肯定要更多地承担国际责任,提供中国式的公共产品。什么是中国公共产品?原来我也希望会上这方面的讨论深入些,现在有一些,但是不太多,我也希望下一步变成我们同学进一步的努力方向。比如我自己观察过,研究中国参加联合国的行动。比如,我强调联合国决议的合法性,和法国人、美国人大体不太一样,于是和当地的融合和接纳也和西方不太一样,尊重当时国主权、尊重人民自主权利。包括昨天有一个同学,是哪个同学提到联合执法,就是在一个小次区域的,中国提供的作为主导的湄公河的安全公共产品。他也归纳出三点,第一点是中国不干涉内政,第二点是中国协商一致原则,还有第三点,当时他有他的道理。
现在我们提到解决南海问题,未来南海准则宣言。最近李克强在缅甸提出了一个思路,我觉得也是跟西方大国,跟美国包括日本解决问题、提供公共产品的建议不太一样。这个我是特别渴望的,就是将来学术界、理论界能够用于学习和借鉴,就是中国有自己的特点,又能量力而行,让国际社会感到中国的魅力所在。我觉得这点,下一步同学们在一方面学习理论,一方面做自己的专题调研,搜集资料的同时,既要学习、开放、吸收,同时对于中国的问题和国情,去研究中国式的公共产品。我感觉这次还不太够,也许同学们刚刚涉及到这个问题,对于公共产品领域有点生硬和青涩一些。大家的批评很多了,像单独把三大学派拿过来,或者西方大家拿过来,显然拿到中国不能用,能不能有一个重要的启发,能不能奠定一个重要的砖块,这个大厦的基石,但是不能代替。中国这个大厦是怎么建的,哪些适合别人的,哪些可以借鉴,有什么特色。我特别希望在我们未来的学术界发表的有关论文中间,中国这一派的思路和想法应该更多一些。

再说最后一点,我们现在考虑,考虑以往的惯例。这次经过筛选出来的20多篇论文,除了自己有特别安排的不想出版或收录之外,我相信大多数同学都愿意说:“好。”按照会议的要求,按照组织者的希望,我们出版一本文集。这本文集有一些要求希望大家能够做到,除了庄老师昨天提到的一个编辑体例,这次也给大家发了《国际关系研究》这本杂志,大家仔细看一看它的体例、注释。我建议总长度大体上不超过30万字,每人控制在15000字的篇幅,到时庄老师会再发封信,比如什么时间结稿。我跟小庄说,也许就在下个月就需要结稿,对于同学来说没有特别充分的时间,希望大家回去能抓紧,趁着这个热情和学习的劲头把老师提的意见消化一下,把自己的一些不足进行改进。我觉得有这些不足,特别建议大家改进一下,我具体讲6点,一边记一边学习,一边感觉我们年轻人的心意和进取,但是也感到有些不足。

第一,扣题要再精准一些。显然有一部分题目,看上去是有些联系的环节,比如通过这个环节是否达到我们的要求,但是好像还隔了几个环节。比如有的同学专门研究NGO,不管是泰国的NGO还是政府的角度,还是拉美的NGO,早上某一同学提到的。现在不是讲NGO的历史,而是说比如泰国的政府和民间组织这样的一种角逐和互动,最后对于公共产品的问题,比如生态规则或者区域的生态保护起了什么作用。你讲拉美NGO,不是让你叙述NGO的历史,而是它对于你所要看的公共产品提供了什么帮助、什么启示。包括中美海上安全关系,虽然是热点,中美海上冲突、海上对话机制,但是不是简单的公共产品。你应该落脚在中美海上安全关系,比如说新的海洋安全规则有什么启示,提供了什么样的一些雏形,未来海洋安全规则,海洋公共产品来自于中美危机互动中的推动是怎样的。包括今天早上有篇文章是这样的,金砖国家的治理机制,金砖国家的合作等等,其实扣主题应该扣在这种机制到底提供怎样的公共产品。比如小明老师建议说,金砖银行就是公共产品或者俱乐部产品。这种金砖银行是怎么出现的,金砖银行的形态在金砖体制下面怎样去做,而不是讲其他别的头绪太乱太多的东西。

另外一个不足就是现在我们的同学主线不是很清晰,相反的分杈比较多。我们看上去,里面有很多可喜的东西,像没雕琢好的玉,但是需要把这个打磨一下。举个例子,包括今天获奖的同学中间也有这个问题。比如有一篇讲南极条约,我觉得主题也非常好,如果是我来写的话,我不会把头绪讲很多,你有两个很突出的特点,我觉得哪一个突出出来就成一个文章,解决一个问题就好。一个是讲年代产品,第二个是讲价值主导,或者价值从原来的物质的主权纷争到后来的价值引导。我觉得昨天老师评点,我比较倾向于后一者,就是从南极条约、南极规范形成中如何看出传统的主导变成现在新的价值领导力。你再说一个年代产品,要不就比较杂,而且对你的负担是不是比较重。我就说围绕一个主题,提出一个新概念,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仅仅扣住这个要求就很好。

包括早上跟有同学说国家公共产品和软实力的问题,这个就比较多。我们在座的小明老师翻译《软实力、巧实力》这本书都翻成经典了,你要再去说一遍软实力是什么,它的概念是怎样的,大家都觉得意义不太大。我自己听上去,有一个个人的IDEA,就是你个人认为最重要的是规则,形成某种规则力。你把这个讲出来就行了,不要让人感觉这个软实力又搞一大块,就是头特别重,脚特别轻。包括讲到这个次大国的问题,其实次大国,我同意有些老师的说法,中等强国、微小国家,我也在美国做了一点实践的研究。就是主要国家、次要国家也可以做,就是有点难,因为你光解释次国家就得费好大的劲,这不是我们所需要的。你要讲的是某种特殊国产生的某种特殊群体,看你怎么说出来,就是要主线更清晰,头绪不要太多,不要出现过多的分杈。

还有一类文章,我觉得大概1/3的同学要注意,不要变成单纯的叙述。我们应该有问题,你的困惑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个研究?我自己觉得一篇好的论文和普通的科普、报纸不太一样,研究者要有一个问题,有一个特别想深入的问题,或者学术界大家都这么看,但我就觉得不太对。我从这样的角度出发,提出一个看法。我的贡献可能就在某一点上修正了一个数据,改变了一个模型的关键变量,或者做了一个方法,提供了一种路径,我只要把一个问题说清楚就行。有几个同学下来一起交流,他们是非常好学的,不过给出的变量太多、头绪太多、新东西太多,以至于自己就干扰了,一方面眼花缭乱,一方面就得不到重点,不知道你的贡献到底是什么。其实这些同学们,我自己觉得不可能一人就造一座大厦,顶多就是一砖一瓦,甚至就是一沙一石就可以。但是砖和瓦,没有沙和石,在技术上这个砖瓦去修造,你把这一点说清楚就行。小而新,不要大而全。

我们希望最后发表文章就要推出这个主张,是个砖瓦,而不是企图造一座楼,一个全新的体系,那样多半是事倍功半。还有最后一点,我觉得就是文字的一个风格。我特别能感受,因为我过去曾经就被老师批评这个语言文字不太好。在90年代由于特殊原因,不允许发表文章,我就翻译了100多万字,4本书。也有很大的毛病,就是很晦涩,而且欧化。老师就说:“你这个怎么不断句,怎么这么长啊?”现在可以说有点进步,不过在我的印象中,曾经有几个老师的反对意见特别深。一个是我特别尊重的于光远先生,当年毛泽东就经常让他去讲课。他虽然是一个哲学家,一个政治学者,但是他也是中科院的第一届院士。他搞这个自然辩证法很厉害,我听他的课,参加他的小型研讨会,印象特别深,他的态度非常非常平和。他说的一句话,我经常对我的同学们说,他说:“最好的文章是深入浅出的,中等文章是深入深出的,最差的文章是浅入浅出的。”他最崇拜的是叶圣陶,他说:“叶圣陶的文章特别好,特别平和,真的是精品。”他写小学课本,他的思想一流,这是精品。

其实有些文章从头到尾都是浅入浅出,表面上很深,实际上没搞清楚。而多数人到博士论文,往往就是绕牛角尖,最后绕出来给人感觉也不清楚。所以我们大家要争取,就是有的文章写完之后你试一试,你把文章放下来,你闭上眼睛说这篇文章主要论点是什么,用三分钟就说清楚。而且能读,文字不能读,他认为不是好文章,应该能读下来。同学们,我看你们的很多文章是不能读的,那就不是好文章。你写完之后,让你的儿子、女儿、女朋友读一遍,觉得根本就读不下去,相信我,这个不是好文章。最好的文章,或者用于光远的话来说,深入浅出是最高的标准。所以这个学术语言、规范方式不是让你用生僻的或者很专业的东西来堆砌,我们希望用相对平实的、前后逻辑很通顺的流畅的方式。

我觉得发表以后,别说读者看不懂,在座的很多老师都不一定懂,这样不行。希望下去修改以后,上来的稿子很平实、流畅,而且不要有太多的堆砌概念。哪怕这个文章就是创新,你就一个创新,不要太多创新,把这一个说清楚就好了。我们希望大体上,年底我们截稿,能够完成书稿上大体上的编辑工作。我们同时还希望,这是要求,不是希望,因为我们有专有权。既然我们邀请同学到北京来参加会议,我们作为发起者也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这个文章如果是我们收录了,比如在别的地方约了稿,那就不要在修改、讨论和老师评点后,你把这个文章投给他处,不要那样。如果那样,那就非常遗憾,将来可能会封杀。其实这次投稿中间有好几位同学最后没有来成是为什么,不是说他们写的不好,写的还不错,也很对题,但是利用这个机会,把这个放给地方先发了。我们就很遗憾,因为我们先约的,在这个地方是专业委员会。所以希望同学们下去根据会议的讨论和老师做的评点和修改,你不要在未经我们同意之前在别的地方发。当然如果在外面发了,再过一段时间,改成别的文字,有新的思想创造,你再出书什么的都可以。

在这个基础上,我们除了发这样一本论文集,或者是第七届的博士生论坛文集。正式出版,就是北京大学出版社或者一个比较好的出版社出版之外,我们还会从中再挑选若干篇在我们国际政治研究推出,但是要求更高。

下去之后再具体跟同学接触,庄老师也会有体例方面的其他要求。总体而言,对这次参会的同学和代表而言,首先一个要求就是在一个给定的时间,比如下个月有个时间点,庄老师会给大家的具体确认。我们把改定的论文,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篇幅、特定的注释体例交过来,我们能够不仅要有思想的火花、碰撞、吸收、消化,而且在更大的范围,通过读者和其他方式的传播,有更多的年轻人和同行可以看到第七届北大全国博士论坛,我们召开的这次思想的盛筵。这个火花可以继续延续,不断地去发散,这也是我的一个衷心的希望。

最后要特别感谢一下同学们为此而付出的努力,以及在未来一段时间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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