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主题】线上讲座：从韩国总统弹劾案再看“亲信门”事件

【主办单位】察哈尔学会（公共外交群、国际关系群）

【主讲嘉宾】李春福（察哈尔学会研究员，南开大学亚洲研究中心副主任、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教授）

【讲座时间】2017年3月2日（周四）19：30~21：00

韩国总统朴槿惠（左）与她的闺蜜崔顺实（右）

2月27日这周一韩国宪法法院宣告了弹劾朴瑾惠裁决日期的决定。大概是3月10日~13日，现在来看是3月10日可能性很大。

我们讲当下韩国政治，为什么这个是宪政危机呢？因为韩国实行的是总统制，总统制本身是有任期的。现在朴瑾惠被国会弹劾了，她的任期被中断了。按照韩国宪法的规定，由宪法法院来做出最后裁决。韩国跟美国的总统制不一样，韩国没有与总统一起选民直接选举产生的副总统。美国的情况是，总统被弹劾了，可以由副总统继任，副总统可以完成总统剩下的任期。韩国因为没有副总统，只能由总理来代行总统职权。但是韩国的总理是由总统任命、总统任命总统免职，由总统任免，那么他的合法性实际上只能来自于总统。所以总统被弹劾了，弹劾的总统任命的总理，他只能代行总统过渡期的职权，不能完成剩下的任期。

所以在这种意义上，现在韩国是代总统体制，而且是等待着宪法法院的宣告。宪法法院宣告以后，宪法规定，两个月60天以内就要举行大选，所以下周3月10日到13日间宪法法院的宣告就尤为重要，现在看3月10日宣告的可能性比较大。

宪法法院会做出什么样的判决，如通过弹劾、驳回，还是弃权的决定，很重要。前者通过时朴槿惠即刻失去总统职务，后两者情况时恢复总统职位。西方总统制对总统的弹劾方式有三种：一是议会宣布弹劾的最终结果；二是最高法院做弹劾的宣告，比如说美国；第三种是既不是议会，也不是最高法院，而是由单独独立出来的宪法法院作对弹劾的决定，韩国与欧洲部分国家属于此类型。

议会做弹劾的决定，这个是属于政治性最强的。但议会本身政党间利害关系与争斗对立比较严重，因此很难保证其公正、客观性。司法部门作第三方，针对国会对行政府首脑总统通过的弹劾案，作出判断，实际上是司法法律层面的意义最强。实际上韩国的宪法法院做弹劾的决定，属于折中的一面。这种意义上韩国宪法法院制度是怎么处理总统弹劾的事情，我们有待进一步深入分析。

首先，韩国的宪法法院，他们做判决的很重要的依据是国会通过的弹劾案时赞成的国会议员数。这次300个席位当中，有234位国会议员投了赞成票，高达78%，远远超过弹劾所需要的三分之二的数量。这样的情况下，比起2004年卢武铉总统弹劾案勉强通过相比，国会对朴瑾惠违反宪法的认识和国会通过的措施，应该说是得到了大多数国会议员们的共识。

第二点是民意的支持。舆论对议会弹劾总统的事情持什么样的看法，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说2004年卢武铉弹劾案时，国会是弹劾了总统，但是广大的舆论是反对议会弹劾总统。但是议会无视民意，一意孤行通过了总统的弹劾案，宪法法院是依据民意推翻了议会做的弹劾总统的决定。

此次国会通过弹劾案是将近80%的绝对多数，现在的民意仍然有80%以上的人决定要弹劾朴瑾惠。所以这种意义上来讲，此次宪法法院做出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不会受宪法法院8个宪法裁判官个人理念倾向的影响。前两者的压倒性，已经决定了他们很有可能做出通过弹劾朴瑾惠的决定。

我在这里强调的是，宪法法院做的是一个政治性的判决，不是存粹法律性的判决。这个政治性的判决，我们讲是国会通过的法律层面的决定和舆论作为道德层面的决定，两者综合考虑的结果。根据以往宪法法院作出的裁决来看，对政治性的议题弹劾裁决以舆论作为最大的尺度来做的。

现今舆论主张弹劾总统占压倒多数的情况下，宪法法院的的裁决，受宪法裁判官个人倾向的影响可能性很小。2004年卢武铉总统弹劾遭到驳回可以说明这一点。

为什么此次朴瑾惠遭到议会的弹劾，广大的舆论都认为朴瑾惠应该遭到弹劾，辞去总统下台呢？ 

首先是崔顺实作为体制外的、没有任何公职的个人，凭借与总统的私人亲密关系介入国政，垄断了国家政治、干预权力决定的过程，这违背了代议制的根本原则。

比如说崔修改总统演说文的介入，总统的演说文作为国家的最高机密，发布之前、演说之前是属于国家的机密。朴瑾惠通过其秘书官，把演说稿提前给崔顺实看，崔顺实自己做了一些修改，这本身就是作为个人来干预国家的国政活动。

典型的是朴瑾惠在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发表的《德累斯顿宣言》，它实际上是朴瑾惠政府初期对朝政策很重要的一个纲领性演说，这个崔顺实提前可以看得到，她还改了一些，这是对代议制民主很重要的一个侵犯，应该说是违反宪法的。

下面我看可以改变一下方式，大家提问题，我来回答问题的形式。群友们感兴趣的问题可以提出来，我可以在线上给大家解答，这样可能会好一点。

比如刚才讲了，朴瑾惠弹劾案在宪法法院能不能通过，这是一个，也欢迎群友们发表自己的看法。另外还有现在非常热的韩国的总统选举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展开，谁当选的可能性更高……这些问题我们都可以再互动。包括乐天集团决定提供给韩国政府萨德的置地问题、场地问题，还有美韩军演，以及群友感兴趣的其他问题都可以互动。

朴槿惠（前排左）停职，国务总理黄教安（前排右）代理总统职权

问题1：好像潘基文发表了说明，不竞选总统，有这样的信息吗？

李春福：潘基文2月1日已经宣布退出竞选。

追问：潘基文为什么不竞选了，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李春福：潘基文中途放弃总统选举，其实跟他回国以后的支持率低迷非常有关系。实际上在野的民主党已经有文在寅一个强有力的候选人的情况下，潘基文原本加入朴瑾惠的执政党，想以执政党的候选人身份竞选总统。实际上朴瑾惠政府也在很多层面为潘做了铺垫和实际上的支持，让潘基文结束任期之后，到韩国以她政党的候选人来竞选总统。

但是因朴瑾惠“亲信干政门”的事情，总统本身遭到了弹劾，执政党一分为二，她的支持度也跌入低谷。这种情况下，潘基文作为势弱的保守势力的代表，有望竞选总统候选人。所以他1月份回国以后，实际上没有加入任何政党，他等待的是保守的政党们抬轿子来接他。他在没有政党支持的情况下竞选了20多天。

保守政党们看潘基文的支持率一直是低迷不振，再加上选民也看到潘基文没有大动作，没有能让韩国走出困境的大政策、大战略，反而近距离看到了潘基文以后，对他的很多暧昧的言辞感到失望，所以他的支持率跌破了20%。这种情况下，潘基文认为自己继续再竞选的话，会有可能身败名裂。所以潘基文放弃竞选总统，我觉得对他个人而言是一个比较正确的事情。

当然，他陷入迷茫的时候，正好哈佛大学也给潘基文发了邀请，让他做哈佛的讲席教授。前后20天他实际花掉的2亿元，因为他没有加入任何政党，这笔钱都从是他自己的腰包里出去的，个人资金因素也是让潘基文退出竞选的很重要原因。

问题2：为什么韩国非要布置萨德？

李春福：韩国为什么非要部署萨德，这个事情实际上现在还是一个谜。为什么呢？去年7月8日，青瓦台发表部署萨德的决定的时候，实际上事关此事两个最重要的政府长官之一的外交部长是不知道的。

为什么可以这么说呢？因为当天发表部署萨德决定的时候，韩国的外交部长尹炳世在百货店购物，实际上此人是以谨言慎行著称，肯定是他以为7月8日应该是没有大的事情。要是知道公布部署萨德这么重要事情的话，依他的个人性格，肯定不会在百货店。所以可以推断，外交部长事先不知道当天会公布布置萨德这个事情。

另外，韩国宣布部署萨德三天前的7月5日，国防部长韩民求在国会接受质询时，回答反对党议员提问时，说驻韩美军部署萨德的时期及部署地点尚未确定。

所以现在部署萨德的事情很可能是朴瑾惠没有经过政府及执政党内部内充分讨论，做出的一个决定，没有经过这样充分讨论的程序，所以坊间有人幽默地说是崔顺实做的决定，也有这种“传闻”。

问题3：文在寅是不是基本总统稳了？您预期还有哪些可能的变数，分别在什么时间节点可能出现呢？

李春福：关于韩国总统选举，我在这里给大家做个汇报。3月份第一周realmeter的舆论调查，文在寅的支持率35.2%，黄教安14.6%，安熙正14.5%，安哲秀10.9% ，李在明9.0%。这意味着首先，文在寅、安熙正、李在明三位民主党的候选人的支持率高达59%，舆论希望政权轮替的期望很高。其次，文在寅首次在主要舆论调查机构中支持率超过35%。总统候选人支持率超过35%意味着，文在寅的强势非常稳固。

问题4：崔顺实除了贪污，犯的什么罪？

李春福：崔顺实犯的除了贪污罪以外，是国政垄断罪，她以非公职人员身份插入和指手画脚韩国的国政运营。

问题5：韩国民意好像不赞成萨德吧？

李春福：最近韩国民意有一个比较有意义的变化。过去韩国的舆论很长时期是针对朝鲜的核导危胁，赞成部署萨德的舆论占主流。但最近的2月末到3月初，韩国反对萨德的舆论逐渐增多，慢慢有持平的这么一个迹象。这是我们要关注的事情。解决萨德问题最终还是靠韩国国内政治的变化，特别是大多数的舆论要倾向于反对部署萨德，如果这种态势持续，下届政府上台以后，在萨德问题上也有可操作的空间。

问题6：文在寅当选的话，在萨德这事上会有什么变数吗？之前看到一些关于文在寅的报道，他对部署萨德这事儿从一开始不支持到后面都有些松口了。

李春福：文在寅在萨德问题上松口，可能是之前韩国的舆论的结构有关系，因为当时是60%以上的舆论是支持部署萨德的。所以可能为了选情的考虑，他也做了一些调整。现在很重要的一点是，新政府上台以后，在萨德问题上如何做。这个事情一个还要看舆论的导向，另外一个还要看萨德部署是否需要国会的批准。

部署萨德现在来说还只是朴瑾惠政府的决定，因为还没有得到韩国国会的批准。这种意义上，还没上升到国家的层次，部署萨德需不需要韩国国会的批准？这一点肯定新政府上台之后，要在韩国国内做一个讨论、争论。如果韩国国内认为部署萨德需要国会批准的话，那么这个事情很有调整的可能。

问题7：李老师好！1、崔顺实“干政门”后，韩国传统的财阀政治会不会从根本上发生变化？2、萨德部署会不会使得中韩自贸协定自此暂停，东北亚合作是否中了美国的离间，自此结束？3、中韩、中朝、中日三组关系将会走向何处？

李春福：崔顺实干政，实际上就像你提到的一样，是国家与财阀相互勾结的一个很重要的结果。各大财阀为什么给崔顺实提供很多的企业资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能够影响朴瑾惠的政策；他们提供政治现金的形式，又得到政府在对他们企业政策上的支持。这种政商、政经勾结、融合的体制，实际上导致了崔顺实案很重要的结果。

问题8：老师好！朝鲜在前几周进行了北极星导弹试验，外界认为是向特朗普发出信号，那么韩国新政府上台，朝鲜会不会也来一个导弹试验的下马威？

李春福：朝鲜2月12日试射导弹，实际上是向新上台的特朗普政府示威的层面比较大。比如说他释放的是朝鲜做好了对话与军事对应，两手准备好的，实际上把球踢给了特朗普，特朗普对朝采取什么样的政策，朝鲜也会相应地采取不同的政策。这个讯息是给美国释放的因素比较大。

问题9：老师您好！今日听讲座时赵可金老师认为韩国在玩大国对冲，而萨德问题之所以玩砸了是因为政客的个人利益过多的牵扯进了国家决策。请问老师您怎么看这种看法？如果您同意这种看法，那么新领导人的上任会对萨德的进程有何影响？

李春福：因为划分韩国政治保守、进步的很重要的标准是如何应对来自朝鲜核导威胁认识。保守派主张加强韩美同盟来捍卫韩国主权，导入萨德便是其主张之一。进步派则主张根本上要改善南北关系来解决。进步派也主张韩美同盟是韩国安保的核心，但因主张通过对话与缓和紧张局势才是根本，因而也重视六方会谈，同中国的外交关系。因此不主张选边美国，这一点上不主张萨德导入。朴政府单方面做部署萨德决定实际上是考虑凝聚国内保守支持势力，为其国内政治服务的层面大。特别是朝鲜第四次核试验以后，凸显朝核导到的威胁，另外去年4月份执政党在国会选举中失利，为掌握国内政治主动权，推动的层面大。

崔顺实案对韩国政府和大企业之间的勾结、结合，这种财阀政治的解体会有很大的影响。因为大家都知道，此次崔顺实向大企业募捐这个钱，很大部分是通过全国经济人联合会。全国经济人联合会（全经联）是朴正熙，也就是朴瑾惠爸爸时期以政府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的时候采取的，全经联扮演了政府和企业界连接中介人的这么一个角色。

现在朴瑾惠案发生以后，全经联本身就反省，三星、现代、SK、LG等比较大的四大财阀主动宣布退出全经联，现在各大总统候选人也争前恐后地提出要解散国家与大企业财阀之间的同盟关系。这种意义上来讲，财阀改革，财阀也受法律的约束，这种政策在韩国推行是必然的。

此次三星“皇太子”、三星电子副会长李在镕被拘留，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当时很多的韩国人认为李在镕被起诉了也不会被拘留的。此次李在镕被拘留，主要是跟朴瑾惠弹劾案结合起来，特检控告他是三星为了李健熙到李在镕的继承过程中得到政府的支持，变相地给崔顺实提供了政治现金。这种意义上看作政治受贿。如果李在镕行贿罪，朴槿惠受贿罪成立，李在镕被拘留，会成为朴瑾惠受到弹劾的很重要罪名。

问题10：宪法法院通过弹劾之后是什么进程？

李春福：宪法法院3月份通过弹劾案之后，依据宪法，两个月（60天）之内韩国就要举行大选、此次总统选举是非常重要的。另外一个，是朴瑾惠弹劾案通过以后，朴瑾惠本人已经失去了总统权力，现在是有总统其职，中止的是总统权力。弹劾案通过以后，其总统权力也被剥夺了，朴瑾惠成为凡人，她将被控告、受审的可能性也很大。

问题11：李老师您好！有资料说朴上台的最大民意支持是人们怀念其父时代的高速经济发展！“亲信干政门”闹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她继承了父亲用暴力镇压师生的传统。这种观点对么？

李春福：2012年总统选举，实际上是一个势均力敌的选举。当时李明博政府做得比较糟糕，很多人认为政权轮替，民主党能够执政，这个实际上是没有实现。

这个主要是韩国政治的地区对立。岭南地区即庆北和庆南是传统的朴瑾惠政党的支持势力，另外，怀念朴正熙时代的高速经济发展的这些保守势力也是朴瑾惠很大的支持力。

有一个大家比较忽略的问题是什么呢？就是2012年选举时的年龄结构，韩国20~30岁这个年龄段和50~60岁这个年龄段，他们的投票倾向是不同的，前者支持文在寅，后者支持朴槿惠的居多数。我们讲，2012年，20~30岁世代的投票人减少到1500万人，大概不到整体选民的38%，相反，50岁以上，50岁~60岁这种年龄段的投票选民则增加到1632万，实际上超过了选民的40%。2012年朴瑾惠当选时的投票率高达近76%，而且50岁以上选民的投票率则更高。因此2012年选举是地区主义政治和世代政治相结合，朴槿惠能够当选总统。

末段高空区域防御系统（THAAD，萨德）

问题12：如果在下届政府上台之前，美国突然在这次与韩国的军演中留下了萨德，也就是在下届政府上台之前加速了部署的话，是不是就意味这韩国新政府在下一部关于萨德的问题上很难做出让步和改变了？特别是我还了解到，如果朴瑾惠的弹劾案没能通过的情况下，她在恢复总统职务后，至少还要继续做总统2个月以上。

李春福：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好。之前我提到过一点，部署萨德很有可能在3月1日已经开始的韩美军演当中，美国搬进来之后有可能就留下来了。现在黄教安代政府的想法是，想在朴政府任期之内，把部署萨德问题予以解决。现在弹劾案宣告日期的大致日程来看，3月10日左右通过弹劾案，两个月之内，规定举行大选。

这样的话，很有可能5月初选举。此次因为是非常时期举行的选举，这次选举跟以往不同的是，没有交接期。大选结果一出笼，当选的候选人即可上任，就任总统。这种情况下部署萨德再想赶在新总统5月初上台前实际部署完毕，时间上还是有困难。

所以这种意义上来讲，萨德部署进程，现在是动态的过程，我还不想把它堪称既定事实。现在看萨德部署，它作为事关韩国国家安保的重大决定，也是作为战略武器的重新部署，也是作为韩美同盟很重要的一个内容的增加，需要大幅增加其预算，需不需要国会的通过？需不需要广大舆论的支持，我觉得韩国国内应该会有争论，有讨论。现在因为大家都关注弹劾案和大选的进程，萨德这块还不是韩国国内最紧要关注的事情。但等到大选结束了，我认为萨德的问题会重新成为韩国国内争论的焦点。

问题13：韩国几代总统落地都不太顺利，请问这当中有什么样的内在联系与原因吗？

李春福：韩国的总统制实际上有两个面孔——前期的帝王制总统与后期跛脚总统，我们应该清楚地看到两个面孔。实际上弹劾案、崔顺实“亲信干政门”发生之前，朴瑾惠是韩国1987年以后最强势的一个总统。

按照韩国的权力结构的属性，总统不能连选连任，五年单任期制。这种情况下，前三年总统依据行政权力，对执政党的影响力，通过任命法院院长、检察厅长、国税厅长等权力行使很大权力。

所以朴瑾惠弹劾案发生之前，她被认为是历史上最强势的总统。因为韩国的总统是不能连选连任，到了后期以后，执政党内部竞选总统的候选人有意与总统保持距离，甚至反对他的政策，很多人向未来的权力站队，呈现出的是一个跛脚总统的样式。

因为总统制很大的特点是权力集中在以总统为中心运作，政党实际上是推出候选人，成为总统选举的组织者和竞选的主体。选前发挥很重要的作用，能不能成为主要政党的候选人，对打赢总统选举很重要。但是选后控制总统政策和政策运营的实际上不是政党，而是总统的智囊团和总统的幕僚们，青瓦台实际上发挥很大的影响力，但他们仍是制度圈内人们熟知的人。亲信干政案的核心是崔完全凭借与总统的私人关系，干预国政引起众怒。实际上两年前（2014年11月）已经有举报郑润会（当时是崔的丈夫）干政案，但当时因为朴太强势了，压了下去。崔干政案到朴政府末期才浮出水面。

问题14：韩国的总统制度中总统个人权力表现出来的中心化程度很高，此次事件后如果提出修宪，增加国会权利平衡，是否会对财团和政府之间勾结的财团政治弊端有所制约呢？

李春福：此次朴瑾惠“亲信干政门”事件的发生，实际上始于朴瑾惠当上总统以后。因总统制权力过分集中于总统个人，朴又性格孤僻，导致对极少数人的绝对信任与对绝大多数人的绝对不信任，行使权力高度个人化，导致权力的私人化。崔顺实作为总统的闺蜜，能够干政到如此地步，就说明这一点，主要政策的制定连政府的主要部长们也没有沟通。另外，朴瑾惠所属的执政党也完全没有对总统进行牵制和制衡，要是有的话，应该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所以朴瑾惠“亲信干政门”很重要的教训是，总统制、总统权力个人化的一个弊端，再加上韩国独特的政治文化，总统能凌驾于执政党之上，也是朴正熙时期以来政府主导的经济发展模式的弊端相结合导致的。韩国1987年政治转型以后，虽然形式上发生了变化，政治民主化了，但是国家和大企业联合这种发展模式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通过此次宪政危机之后，我觉得韩国的发展模式也会发生本质的变化。

修宪这个事情，现在成为各总统候选人之间争夺权利厉害关系很重要的一个焦点。现在按我的观点来看，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精力上，这次选前修宪的可能性低，一是需要国会通过，二是还要得到舆论，全民公投也需要通过。这种意义上讲，选前修宪的可能性小。

至于韩国总统制本身，有很多违背总统制的基本原理，修宪时可能着重考虑的因素。我在这里讲两点：

第一，它的总统制是以责任性和认知性为特征的制度，这种意义上来讲，可以连选连任是总统制很重要的特征。总统第一届能做好，很大的动力和诱因在于他能够获得连任。但是不能连任，总统在任期末为自己的后路打算。实际上导致此次“干政门”的很重要原因，和韩国不能连选连任的总统制度有关。

再一个，是现在国会议员选举周期和总统的选举周期，国会议员是4年，总统是5年，20年重合，大家算一算，这种周期下既有“蜜月期”选举，又有后期选举，又有中间期选举，所以政府选举和议会选举两者的周期的不一致性和混乱，实际上导致宪政交叉的很重要原因，所以周期上可能还会做一些调整。

此次大选我再做一个预测。1987年韩国政治转型以后，韩国的选举基本上是以十年为周期实现政权轮替。大概讲1987年卢泰愚上台，到1997年金永三下台，1987~1997年是保守政府执政。1997年金大中当选，到2007年卢武铉政府结束，1997~2007年是进步势力执政的时期。按照此周期，今年选举应该是进步势力重掌政权的可能性很高。

最后，我想谈几点跟韩国政治文化相关的内容。韩国有句话叫比宪法更高的、宪法之上的叫国民情绪法。现在弹劾也好，此次大选也好，我们所关注的萨德问题也好，中韩关系也好，最终决定的是韩国的舆论。尤其是弹劾案，我们相信宪法法院能够通过，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国民情绪的愤怒，和他们积极踊跃地到广场烛光示威，来表达对宪政危机的忧虑，敦促国会通过总统弹劾案。宪法法院对弹劾的最终判决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广大的舆论。

所以剩下的，我觉得要解决萨德问题，我们也要密切关注韩国国内舆论的走向。部署萨德实际上对韩国而言，无助于解决它的安保问题、朝核问题，相反实际上只能加剧它的安全困境。这种意义上，我们除了政府渠道采取坚定反对的政策措施，还可以通过公共外交也好，通过一系列的渠道，说服韩国的民众们，让他们了解部署萨德只能是对韩国百害而无一益。无论从韩国本身的国家利益出发也好，还是中韩关系大局考虑也好，敦促韩国政府暂缓萨德部署，留给下届政府妥善处理萨德问题。希望韩国新政府上台后，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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