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一周里，当中国各地的网络用户发现国内的防火墙已经升级、许多虚拟专用网络（ VPN）失效的时候，新华通讯社却开始忙着打理自己的 Twitter帐号。中国政府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学习并使用国外网络平台，宣传自己。同时，中国也不遗余力地阻止自己的公民访问这些平台。虽然，中国网民已经对这一极具讽刺的对比习以为常了。
就网络使用而言，中国正挣扎在两种选择之间。它仍然希望可以尽可能地控制一切，却又认识到互联网已经成为了有效的内宣和外宣工具。在过去的几年中，中国政府实施了上述“鱼与熊掌兼得”的策略。然而，倘若这一策略继续沿用下去，注定将以失败告终。
维护国内稳定
中国对诸如Facebook和Twitter这些西方网络平台的审查控制是基于维护国内政治稳定考虑而采取的措施。2009年乌鲁木齐骚乱爆发后不久，许多西方社交媒体网站（包括前面提到的Twitter和Facebook）因被认为是帮助组织了抗议者、加速了有害信息传播而被屏蔽。
封锁网站减少了持不同政见的人抒发异议的途径，因而短期而言，的确可以实现维护国内稳定的效果。然而长期来看，这种稳定是难以持续维护的。毕竟，审查制度不能消除异议，只能暂时让它们失声或者把它们推向其它渠道。虽然中国的防火墙可以一定程度上阻碍异见者队伍的发展，它同时也催生了异议，因为信息的屏蔽给正常使用网络的网民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与不满。
此外，防火墙还鼓励了网民以创造性的方式来规避网络审查（在这点上，中国人可能是全世界最具创意的。他们使用双关语、通假字来讨论敏感问题，从而避免了关键字屏蔽等审查）。防火墙虽然有效地阻止了许多持不同政见者在国外的网站（虽然国外网站的大部分观众根本看不懂这些异见）上畅所欲言，也迫使他们转战国内网站，如新浪微博。即使新浪微博也被监控、被审查，这些监控和审查往往不能那么迅速而有效，使得有害信息依然得以传播。政府越是努力阻止VPN和防火墙规避技术的使用，事情发展越是不如其愿。因为将不同政见视为非法，异见的影响力和传播速度往往更加巨大与迅速。换言之，假如中国网络审查不存在，诸如艾未未等异见持有者的那些戏剧性声明也就不会那么鹤立鸡群地突兀，从而获得如此多的关注。如果中国政府真的想让异见者闭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拆除防火墙。
对企业的致命一击
我承认互联网控制和国家稳定的关系还是有争议的。但是，中国的互联网政策毫无疑问地对企业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如果此次对国外VPN的屏蔽发展成为新的常态，那么我相信许多外企将把部分甚至全部业务撤出中国。一方面，许多企业都仰赖这些被屏蔽的网站做市场营销。另一方面，VPN也为企业通讯加密、提供了一层安全保护。没有这层保护，企业会担心网络攻击、IP盗窃和商业间谍活动等。一旦在中国开展业务的优势抵不上因为产品或商业计划被盗而产生的潜在成本，撤出中国是唯一的选择。诚然，许多企业使用自己的VPN，而不是市售的、目前已禁用的VPN。但中国政府已经表示，所有国外运营的VPN都是非法的。除非他们去工业和信息化部注册并通过批准。当然目前没有一家外国VPN这么做。
防火墙不只是影响在中国的外国公司,还是破坏中国公司全球扩张的重要因素。在不能访问Facebook和Twitter等社交媒体工具的前提下，中国的网络公司在市场调研以及实际营销中都处于劣势。虽然中国公司也可以通过建立海外办事处或寻找其他方式来规避审查、访问这些媒体平台，但因为这些平台在国内被大范围屏蔽，中国的开发商几乎没有动力尝试与这些外国平台合作。中国的创业者们可能更专注于开发可以与国内社交平台（如微博）合作的新产品。这虽然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最终限制了产品的可扩展性和全球相关性。目前，中国的监管环境可能会鼓励发展一批提供了不起的国内服务的网络公司，但很难想象，在一个与世界隔阂的中国互联网背景下，任何一个本土网络公司可以发展壮大成为全球主导力量。
受限制的软实力
当然，防火墙不仅仅是阻止中国网络服务“走出去”，更是给中国文化产品出口设置了障碍。我最近写了一篇关于韩国文化部给谷歌颁奖、感谢YouTube为传播韩国文化所作贡献的文章时，对此深有感慨。在中国，韩国歌手PSY《江南Style》视频的走红引发了很多关于中国是否能培养中国的PSY的讨论。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这一答案其实无关紧要。因为即使中国能够培养出像PSY一样的人才，它也永远无法将他们的才华“出口”。PSY歌曲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MTV在Youtube上的走红。令人扼腕的是Youtube在中国也是被禁的。
当然，即使VPN完全被禁，中国的PSY也可以通过一个USB储存卡或者通过在国外向Youtube上传音乐录影带来名扬世界。不过，我很怀疑全球对此的反响是否一样,为文化体验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互动。《江南Style》的旋律极具感染性，同时也富于异域情调，当然中国也可以生产类似的作品。但《江南Style》最终也是通过西方媒体让外国的观众与韩国及韩国文化进行互动，从而也让这些观众了解到一些关于韩国江南地区和韩式讽刺的一点东西。
这才是《江南Style》中，中国不具备的重要因素。中国政府正在挫伤这种互动性。虽然他们也想要推广中国文化，但不认为流行音乐（当然包括这种带有政治讽刺性的流行音乐）值得推广。相反，中国政府正在推广孔子和其它一些有价值，但并不吸引人的中国文化元素，同时还遏制自己的国民以及国民创造出来的任何文化产品“喧宾夺主”的可能性。
中国政府的最大问题是错误地理解了文化创造软实力的方法。真正伟大的文化作品鲜少由国家产出，它们更多的是艺术家、学者、企业家和其他普通人的创作发明。中国的艺术家已经创造出了许多伟大的作品，但中国政府不愿让这些人直接与外界沟通。在这个全球通信和文化传播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简单、更直接的时代里，中国政府断绝了文化创造者与新沟通平台之间的联系，因此也给自己国家的软实力套上了枷锁。
真正的软实力以及真正的文化都是通过讨论和交流而诞生的。文化从定义上来说就是一种讨论与交流，而且是一种持续的沟通。中国有兴趣使用社交媒体为自己服务，但没有兴趣以一种有意义的方式与外部世界互动。这也是为什么新华社的Twitter账户并没有关注任何人的原因。
无望的未来？
可怕的是对 VPN的禁用在十八大结束后也没有被取消。同时，尽管花费了大量时间和金钱，中国的对外宣传在收效甚微的情况下仍然坚持这种“你别说、让我说”的软实力积累方式。中国官方媒体经常抱怨说西方国家并不了解中国，但中国又一直拒绝用诸如Twitter和Facebook这样的网络平台来真正地增进这样的理解。虽然中国政府仍然致力于提高中国软实力，我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表明它将尝试修改相关策略。从长远来看，我认为防火墙将难以维持。在彻底拆毁防火墙之前，中国打造软实力的远景只不过是场白日梦。它的经济增长（尤其是高科技产业增长）终将受到防火墙这样人为障碍的严重束缚。
（来源：亚洲技术 Tech in Asia，作者：C.Custer，日期：2012年12月18日，编译：李丹妮，
http://www.techinasia.com/failure-china-internet-policiesdoomed胡chinese-soft-power/）